黄金河。

小白鸟和他仙山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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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远近驰名的羽人非獍退隐之后，住在了一处小村庄。
　　小村东方二十里的小木屋里。
　　日子很平静，也平静得过头了。

　　羽人非獍整日做做家务砍砍柴，折腾一下并不好的厨艺。
　　除此之外不是沉思，就是拉胡琴。

　　仙山上，泊寒波闲得慌，钓鱼都静不下心。索性瞒着断雁西风下来看羽人。
　　原本只想看两眼就走的，结果泊寒波看着羽人非獍就忍不住叭叭了。
　　“哎哎哎羽仔屋后水缸满了，别挑水。”
　　“该找女朋友啦，你看你当初不抓紧追小妹，被抢先了吧。”
　　“啧啧啧，煮粥的姿势不派嘛，很有气势哦。”

　　后来，泊寒波因为看得太久，天黑了，他看着屋里孤零零吃饭的羽人心有不忍，干脆留下了。

　
　   他守了羽人非獍一夜。
　　窗外依稀的月光照在泊寒波身上，墙面却映不出影子。
　　泊寒波难得的伤感了。

　　也许是因为泊寒波太久没回来，断雁西风担心了，所以她带着燕归人一道下来了。也许是因为兄妹间心有灵犀，地方一猜一个准。

　　“阿兄，你来看羽仔怎么不告诉我！”
　　“唷，小妹啊，你哪会哉我在此地。”
　　泊寒波笑眯眯的摸着胡子，看着一边拉胡琴的羽仔，眼里笑意不变。
　　“哼，自然因为是你的小妹，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断雁西风别过脸，有点凶。但她目光落在羽人非獍身上时确实万分柔和。
　　燕归人没有讲话，他只是目露怀念，随后立在断雁西风身侧寸步不离。

　　
　　自早晨到中午。泊寒波和西风都在抬杠。
　　“羽仔还没吃午饭诶。”
　　“他想饿死自己吗，傻羽仔！”
　　“你麦啊内呛嘛，伊可能只是思考要吃什么。啊，动了。”
　　泊寒波看着背负柴刀上山的羽人，那一身经年不变的白衣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看着逐渐走远的羽人的背影，突然说:

　　“我去把慕少艾叫来吧。”

　　
　　断雁西风一愣，眉目流露出一些悲痛，但是她忍下了。燕归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陪你。”
　　随后西风与燕归人两人回去叫慕少艾了。
　　留下眼睛被刺痛第二次的泊寒波暗自嘀咕，早知道我就该给你找个嫂子云云。

　　原本在仙山某处躺椅上哈烟的慕少艾远远就看到了气势汹汹冲他而来的断雁西风，后面还有一位气势更汹的燕归人。
　　老人家的心口狂跳，莫非是先前給燕归人饭里加了一点点点点料的事情被发现了？

　　“慕老头跟我走！”
　　断雁西风纤手一挥，燕归人上前就把有些呆愣的慕少艾从躺椅上颠了下来，慕少艾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架走了。
　　不用他多问，在看到一栋小木屋，和树荫底下闲坐着的泊寒波时，慕少艾就全都明白了。
　　哎呀，看来大家伙都记着一个人呢。

　　
　　远远的，羽人回来了，还背着一筐柴。
　　只一眼慕少艾觉得自己眼睛有点湿，像是被烟燎到了。

　　日上三竿，羽人砍着柴。侧边大榕树底下，泊寒波，慕少艾，断雁西风，燕归人。四个人排排站着坐着看他砍柴。

　　后来，一个酒葫芦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吓坏了四人，但是却没吓到羽人非獍。因为他根本听不到。

　
　
　　屋顶上冒出来一个人影，披头散发胡子拉碴，如此不羁，正是羽人的师傅，孤独缺。他在泊寒波的“哇靠咧老缺仔你吓死我咯”和慕少艾“孤独缺先生真是童趣”和断雁西风的“啊，是羽仔的师傅”里，围着砍柴的羽人绕了一圈。

　　“臭小子这么久了，还是很苦怎样？”
　　“六翼刀法劈柴？不愧是我徒弟。”
　　叨叨完，孤独缺径自坐到泊寒波身边哥俩好，流里流气没心没肺的。
　　“你怎样下来了？”泊寒波问。　　
　　“看到小姑娘绑架慕少艾，就跟来了。”说完孤独缺还冲西风举了举酒葫芦，换来西风一声哼。

　　风飒飒，羽人非獍已经砍完柴坐在小凳子上发呆了。黑发白衣，领口细细一圈翠色黯淡。　　
　　那副模样孤独缺看了就来气，他猛灌一口酒 ，叭叭开骂:
　　“你看你老大不小了，连个妹子都不泡，大家都觉得你喜欢慕少艾！”
　　慕少艾呛了一口烟。

　　“皱眉头怎样，以为自己是酷哥嘿？”
　　泊寒波点头附议。

　　“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断雁西风把脸埋在了燕归人胸口，燕归人顺势替她捂了耳朵。

　　孤独缺倒也没多骂别的，末了，他喝了口酒，说:“来的路上看见凌沧水了。”
　　泊寒波一愣，凌沧水不是愁落暗尘的老爹吗。
      之后他就懂了，独看看不如众看看，孤独缺叫人呢。

　　仙山上，正和凌威一起学做饭的愁落暗尘听闻消息沉默了。随之一道沉默的还有因为住的近，同倾君怜关系不错的姥无艳。
　　姥无艳的手有些抖，倾君怜上前握紧了，转头对愁落暗尘说，“秋君，吃中饭还有一会时间，你去看看吧。无艳也一起吧。”
　　愁落暗尘应下，而倾君怜则是拍拍姥无艳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睛。姥无艳这才对愁落暗尘道:“我随你一同前往，探视羽人。”她气息很稳，态度也很坚定。
　　
　　

　　慕少艾看着已经在跟前的姥无艳和愁落暗尘，直道这组合稀奇。不过，都是自己人，他也就笑笑。慕少艾呼出一口烟，笑得眯起了眼。
　　羽仔啊羽仔，你看着这么多人惦记着你呢。

　　大榕树底下逐渐热闹起来了。姥无艳和断雁西风坐到了一块儿，愁落暗尘则和燕归人问候，泊寒波孤独缺慕少艾三个一把年纪的正约着过会儿去斗地主。

　
  　羽人非獍觉得从昨日起，就有些怪异。
      他说不出是什么，但总觉得有些视线，炙热非常。只是下意识的，他往空空如也的榕树下看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料也是如此。
　　毕竟早前慕少艾说的那套星星就是我我在看你，天上有仙山可以买豆干的说法，他不信的。他不信鬼神，只信朋友。
　　羽人非獍相信他的朋友们在另一边一切安好。他常年紧抿垂的嘴角随之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几乎没有。
　　但边上一众熟悉他的人，却是都睁大了眼，孤独缺更是站起来走过去弯腰凑近看。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泊寒波也跟上去了，随后一圈人都过去了。

　　
　　羽人非獍陷入了回忆，笑意也只维持了那么几个瞬间。大家倒是饱了眼。

　　“哎呀伊笑咯——”
　　“一定是想到做师傅的我。”
　　“孤独缺先生麦乱港，这一点不太可能。”
　　“慕老头港得对，不太可能啦。”

　　愁落暗尘与燕归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慰。他们的朋友，还好好的。
　　姥无艳静静地站在那，眼圈红红的，好看的眼睛里盛着泪，却是那样欢喜。

　　要是通了阴阳眼的人看见，估计要吓一跳。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被好几个魂体圈在了中间，什么乌烟瘴气都没有，反而闪着金灿灿的光。

　　就这样一直到夜里，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倾君怜和凌沧水下来送饭了。
　　羽人吃晚饭，他们也吃晚饭。
　　孤独缺更是夹着一筷子肉，在羽人眼前晃悠，嘴里还说，“想吃吗？你吃不到。叫声师傅就给你吃。”
　　此行为被西风大斥幼稚。
　

　
　　而羽人非獍则是难得的感觉心境不稳，身体反射性的有些烦躁。
　　像是孤独缺就在旁边一样，他嚼着青菜这样想到。

　　入夜了，屋内一盏油灯明灭。
　　孤独缺是最先走的，他说徒弟看腻了要去喝酒，随后就没了影。
　　愁落暗尘一家也离开了。
　　泊寒波则是拍了拍慕少艾的肩膀，招呼燕归人一道护着断雁西风和姥无艳走了。
　　

　　一下子，寂静蔓延，静得令人心痛。
　　慕少艾立在羽人非獍床边，看着坐在房中小板凳上的羽人非獍有些想笑。那闭眼的模样真乖巧，想摸两下。
　　风卷着林间凉意吹了进来，拂动了那一点灯火，也拂动了慕少艾的影子。
　　只是一瞬间，在眼角余光触及到那熟悉颜色的刹那间，羽人非獍转过了头。
　　他看到的只是干干净净的墙壁。
　　空无一人 。

　　
　　而慕少艾在接触到羽人非獍眼神的那一刻，就冲过去抱住了他。可是慕少艾怎么抱得住呢。带着一腔情感的拥抱落空，他的手穿透羽人非獍的身体，拥抱住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慕少艾脑中是羽人非獍刚才的眼睛。那一双眼，带着思念，牵挂，自责和愧疚，还有一点微不可及的希望。如墨一般漆黑，映着烛火却映不出他。

　　情感如江涛汹涌将慕少艾吞没。他虚虚抱着羽人非獍，头靠在羽人肩头。
　　他有些想掉眼泪。

　　“羽仔，没事了。”
　　这句话，慕少艾说过。在水晶湖的时候说过。他记得他那时用手捂住了羽人落泪的双眼，泪水沾过他的掌心，滚烫无比。

　　夜深了，羽人非獍最终合衣睡下。他的睡相标准安稳。
　　慕少艾就坐在羽人床边，看着他的睡脸，伸手试图抚平他那眉间深壑。

　　
　　久违的，羽人非獍做梦了。
　　他梦见了很多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熟悉得令他望而却步。
　　他知晓这是梦，但是万一连梦都不算呢。万一伸出手，一切都消失了，羽人非獍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想着，只要看着就好，只要看着。

　　
　　孤独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边骂“傻小子你看什么呢？”一边将呆呆站立的羽人非獍带入人群，嬉笑着松开了手。
　　随后，他看到慕少艾来接他了，随后而来的还有鹿王泊寒波和断雁西风，还有很多人。他们或问他近况或问他现世，羽人非獍一时无措显得更加闷声。
　　羽人非獍蓦地转过了头，看到孤独缺还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原来孤独缺还在，他没有走。
　

　
　　这个梦，对羽人非獍来说，是快乐的。
      半梦半醒十分，羽人非獍感觉有一个吻落在他眼睛上，轻若鸿毛。

　　“羽仔啊。大家都很想念你，时不时会来看你。”
　　“我们很好，你不用担心。”
　　“也不用想着到这边来。”
　　“你永远是你自己的，羽人非獍。”
　　“羽仔，睡个好觉。”

       这个声音是慕少艾。

       慕少艾！羽人非獍勉强的睁开眼，只望到了一抹鹅黄，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慕少艾笑了，又低头亲了亲羽人非獍的眼睛。

　　他离开了，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风吹草动，蝉鸣虫响，贯过这个并不孤独的夜，给了此间人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